未能尽孝成永憾

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，我今年已经八十岁高龄了。回眸平生唯一憾事是未能为父母尽孝，自古忠孝难以两全。

我家境贫寒，生计艰难。父亲刘向林1957年病逝，享年69年。从我记事起，就知道他去闯关东了。他给人打工，卖苦力，后来学会烧窑，会看火会堆砖坯。省吃俭用，有点积蓄，回山东老家把房子盖起来。原想过几年安稳日子，又遭涝灾。他又去闯关东，给财主打更巡夜。那时关东土匪多，他干的是危险活儿。

在我的记忆里，与父亲没有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，只有辛苦遭逢，离别——相逢——再离别，泪湿衣襟两相望。我参军后，他曾到部队看过我一次，再三嘱咐我要听领导的话，好好当兵，想不到这竟成永诀。1957年，父亲病重。我时任机耕队队长，工作非常繁忙。等我后来回家，父亲已永远离开了我，临终时还轻轻呼唤我的小名……

我母亲是父亲闯关东时认识的，后来结了婚。父亲离家时，母亲操持家务，下地种田，抚养孩子，艰苦备尝。在我记忆里她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，总在不停地辛勤劳作。我的几件事强烈地刺激了她。一是当兵。从古到今，老百姓中流传“好铁不打钉，好男不当兵。”我报名当兵一来没有与她商量，二来她当时不了解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。她像那时的乡亲们一样认为当兵就回不来了，就意味着她将永远失去儿子。她虽然没有对我说什么，但我后来深刻体会到当兵这件事对她老人家的打击多么沉重。二是我的儿子夭折。我当兵走后，妻子路莲梅生了个儿子。她有了孙子，非常高兴。不料孩子突然生病不治身亡，对她的打击非常强烈，精神失常了。甚至孩子埋葬五天之后，她又把孩子抱了回来。我妻子路莲梅没有办法，为安慰老人，只好又抱养了一个小男孩，不料这个小男孩也病死了。接二连三的沉痛打击，终于使母亲精神崩溃了。

1951年母亲去世，妻子路莲梅从老家来到新疆告诉了我这一切。我悲痛欲绝！遥望老家，关山万里；身许革命，忠孝难全。只有望慈母九泉之下理解我、原谅我了。

1964年，我回山东老家，祖宅已塌，老人已逝；妻子路莲梅的父亲眼睛瞎了，后来瘫痪了。我心里非常难过。但是，想起我们一起当兵的弟兄，一个个倒在解放西北的战场上；想起无数老红军老八路在大漠戈壁屯垦戍边；谁无父母，谁无妻儿亲情？但是，与我们伟大的革命事业相比，与那些献身革命的英烈相比，我个人的痛苦再重，苦难再多，也能承受而且必须承受！

晚年最大的欣慰是，我和老伴段丰英身体都很健康，三儿三女工作稳定、家庭美满，品质很好，口碑不错，事业上都有成就。三个外孙及两个孙子也都聪明伶俐、活泼可爱。家道兴旺，日子过得很殷实。我们现在是一个拥有21口人的其乐融融的大家庭，生活美满幸福。假如老一辈冥冥有知，定会含笑九泉，欣慰后人赶上了美好的太平盛世。

夕阳晚照，大旗正红；回眸平生，壮怀激烈；寄意后辈，再接再厉。